記者最後這一句話說出來，可以非常明顯地看出ricky臉黑了。在新片開機宣傳發布會上被采訪這種問題，回答得好與不好傳出去都很難聽。記者先生無疑給了顧時三種選擇——選擇張思和，媒體上肯定會掀起軒然大波，《1985-迷途》才剛剛殺青沒多久，估計還會被當成是一次炒作營銷。選擇南顥宸，那就更不必多說，媒體和粉絲們是不會知道南顥宸和顧時之間的真情實感的，顧時爬床上位立刻板上釘釘，就連之前的幾次輿論危機估計都會被翻出來重新定案。如果顧時有點智商，什麽都不選，就像記者先生“善良”地給出的第三種選擇一樣，不回答這個問題，那你顧時絕對就是做賊心虛，還有什麽可解釋的。

可是關鍵就在這裏，記者先生問題都已經拋出來了，不管發布會結束之後這貨是個什麽下場，但至少在現在，所有的相機舉起來對準顧時，話筒遞過去，顧時必須得回答。並且，不能向經紀人求助，也不能請別人打馬虎眼。

坐在臺上的一排人表情各異，ricky面色發黑，趙導也是明顯不悅，許心燦有些擔憂，而其他幾個和顧時不熟的演員就更是，有等著看戲的，有事不關己放空狀態的，還有好奇寶寶頻頻觀察顧男神表情的。

顧男神什麽表情？顧男神沒什麽表情，甚至，記者們可以看見顧時輕輕嘆了口氣，不僅沒有一絲緊張和焦慮，反而是有些工作過度的疲憊似的。

顧時把過麥克靠在嘴邊，剛要開口，記者們已經下意識地前傾了身子，就見顧男神欲言又止的樣子，嘴離話筒又遠了幾厘米，而後，顧男神似是有些無奈地笑了一下。

“這個問題真是問住我了。”顧時的聲音很輕很低，但是卻能清晰地落進每一個人的耳朵，像是一支輕巧的羽毛向你搔過來，你覺得會癢，下意識去躲，然而羽毛搔上來，卻只有很溫柔的舒適感。

在場的記者們紛紛下意識地打開自己所有的錄音設備，手上的本子也擡高了。

“之前的記者會有記者問過我，會不會接受男人，當時我的回答是——沒考慮過這個問題，但是如果感覺真的來了，不會太在意性別。”顧時的語氣非常的從容，他想了下，又笑了，像是一個被追問較真問題又不得不回答的大學教授，“你給我的這兩個選擇，思和哥是前輩，南總……大概算是我目前為止的人生裏最大的那個boss了吧……”顧時像是想起了什麽，表情忽然間又像是帶了一絲調皮，勾了勾唇角：“更何況我還和南總一起養了一條狗，所以，這兩個人你讓我選一個，就好像是媳婦和媽媽同時掉進水裏先救誰，你讓我怎麽回答？”

坐在旁邊的ricky松了口氣，顧時沒有正面回答，反而先是把自己的難處給大家說了一下，並且無形中就偷換了概念，把這個問題從一個“同性戀二選一”問題變成了一個“兩人中選一個得罪”的問題。幾句話的工夫，將看似進退兩難的處境破解得非常巧妙。

記者先生當然也懂了，然而他卻不能讓顧時如此輕松交卷，繼續追問道：“如果張思和和南顥宸都是直男，大概也不會介意你選擇了另一個。但是有相關心理測試顯示，哪怕是比較而出的選擇，往往也會在一定程度上選擇心裏的真情實感。所以顧時，張思和和南顥宸，到底是誰？”

場下一片吸冷氣聲，這位先生也是不想要飯碗了，不知道是受了哪一方勢力的指使，今天這是要和顧時死磕到底的節奏。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等著聽顧時的答案。

就在這時，一直沈默的趙霆瑋忽然拽過了麥克，聲音低沈而隱含怒氣：“今天是《煙火人間》的開機宣傳發布會，與電影無關問題請不要問，如果您真的很好奇，可以提前預定顧時下一次的個人記者發布會。”

記者先生聞言沒有動，依舊站在那裏，偏執地看著顧時。

面對這種明顯是找事的記者，趙霆瑋終於壓不住火，向旁邊的保安人員示意要把人趕出去，然而保安還沒動，就收到了顧時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顧時嘆口氣，輕聲道：“看來您這是非要讓我得罪一個，好吧……”

ricky下意識前傾身子，放在腿上的手已經緊張地攥成了拳，他忍不住側頭看了一眼自家藝人臉上那高深莫測的微笑，只覺得心臟已經懸到了嗓子眼。

老天保佑，剛剛被總裁大人寵愛過的男神不要沖動……阿彌陀佛……不要沖動……阿彌陀……

然而ricky拜佛還沒拜完，就聽顧男神笑了一下，輕聲道：“如果非要我選的話……”

拜托，一定要是張思和，一定要是張思和！腦回路已經被顧男神炸成一段一段的ricky眼見著無法阻攔顧時做選擇，只好退而求其次。

“那就……南總吧。”顧男神輕輕地說道，還有些調皮地舔了舔唇，“外面停著的那輛白色保時捷918大家進來之前應該已經看見了吧，這不是我的車，是公司的車，只是公司派給我罷了。南總這個人像小朋友，還比較小心眼，雖然估計也不差我一個表白者，但如果我沒選他，大概從今天開始，保時捷得給別人開了，年終獎也沒了，開會時一定會被各種挑茬批評，說不定，明天早上我就會發現，公司的自動販售機裏再也不會補充我最愛吃的那種三明治了。”

噗……

噗……

饒是嚴肅的記者招待會，底下的小姑娘們也被逗得紛紛笑了出來。顧男神有些不好意思地攤了攤手：“而且最近我的工作很忙，哈啤放在了南總那裏，南總是財主，給哈啤吃的特別好。如果我不選南總的話，南總一不開心不把哈啤還我了，大概哈啤也會更願意跟著他吧。”

場下哄笑一片，只因為顧時的微博裏十條有八條都是哈啤在吃東西，各種為了討食犧牲節操。這個吃貨小萌狗現在可是網絡紅狗，人見人愛。

而你不得不承認，顧時真的很會說話。老總買車給他開這種事情，換一種說法說出去絕對就是被包養的節奏，然而用他這種口吻說出來，卻不僅沒有任何歧義，而且給大家塑造了一個萌萌噠可愛總裁的形象。既化解了困境，又賣了老總的好，還順手解釋了一下之前在微博上有人非議的豪車事件，顧時的情商之高簡直令人咋舌。外人都道顧時木訥，永遠呆呆地不說話，甚至還會在鏡頭前放空，但只有真的膽敢向他發起挑戰的記者才會領教，男神究竟有一副多好的口才。

向來嚴肅不愛笑的趙霆瑋看著顧時的眼神忽然帶了一抹欣賞，他適時地拉過麥，堅定地打斷了正要繼續發問的記者：“如果是與電影有關的問題，可以問我。如果是其他問題，我們就此打住，你不會再得到任何回答。”

……

開機宣傳發布會結束後，顧時和ricky一起離開了會場直接回到公司，助理一行跟在後面聲勢浩大地走在公司的走廊裏，ricky打著電話開著免提，氣得快把手機屏幕按碎了，“這位仁兄到底是哪家媒體的，還要不要臉了，你們到底能不能給我個結果！”

聯媒部的小員工被大經紀人嚇得話都不會說：“ricky哥……我們查了一下，這個記者不屬於任何受到邀請的媒體……”

“那他是怎麽混進去的！這麽大的發布會連參會人員都不能篩選幹凈了？行政部的人都是吃屎長大的嗎！”

小員工被嚇得不敢回話，這大概還是泰和的同事第一次見ricky發這麽大火，連這麽粗俗的話都說出來了。不過真要細究，篩不幹凈人確實是行政部的責任，和聯媒部沒什麽關系，即使有，也和這個小秘書沒什麽關系。ricky多金人又帥，早就是公司裏好幾個女同事的夢中情人，這個小秘書就是其中之一，此刻無緣無故被男神一頓神吼也是醉，委屈得眼淚都快出來。

然而正當小秘密用力忍著眼淚要道歉時，就聽電話那一頭忽然換了個人，一個很溫柔和安撫的聲音傳過來：“抱歉，這件事不是你們的責任，ricky哥現在情緒不大好，請別見怪。如果有新的情況請再盡快和我們聯系，好嗎？”

竟然是顧男神！

小秘書隔著電話臉騰地一下就紅了，支支吾吾地回答：“哦……好……當然好……”

“嗯，那謝謝了。”顧時說著，掛斷了電話。顧時把電話遞還給ricky，眼神帶了一點氣人的不屑：“瞧你，急起來像只猴子，沒風度。”

“……”

“剛才從會場出來你的情緒就非常不好了，一張臉綠的，我看許心燦本來還想和你說句什麽話，一看你臉色嚇得直接走了。”

“……！！”

“哎，ricky哥，你這王牌經紀人怎麽自從帶了我就這麽hold不住事，莫不是你也愛上了我，關心則亂？”

ricky只覺得自己被自家藝人氣得外酥裏嫩，扶額虛弱道：“男神，你能要點臉嗎？”

“唔……”

“問你個事，我知道cba是，中國籃球聯賽。那cbl是啥來著？”

“唔……？”顧時被忽然轉換的話題沖一楞：“ballleague，中國籃球協會？”

ricky微笑：“不，cbl是湊表臉的意思。”

“……”

“男神你真的太不要臉了，竟然真的把和南總的小恩愛拿出來說！天啦嚕！你告訴我你現在敢不敢刷一下微博，敢不敢允許我回去統計一下截止到現在全浪到底有多少粉絲已經開始瘋狂腦補你和南總的愛愛兩三事，你不能因為南總寵幸你一夜，你就美得找不到北了！”

顧時被罵得狗血噴頭，卻還是忍不住辯駁：“餵！你說話能不能註意點，什麽叫南顥宸寵幸我，我們感情好在一起做有愛的事情，這是生活情趣！”

“你！”

“我什麽？”

“我說兩位……”一旁的超人紅著臉湊過來，一手一個拉著顧時和ricky的衣角：“這裏是公司走廊，咱們要吵回去吵吧……”

於是某經紀人憤懣地哼一聲，撣撣自己襯衫上莫須有的皺褶，青著臉別過頭去再也不和顧時說話了。顧男神摸摸鼻子，也無奈地住了嘴。

其實顧時是有私心的，今天這個場景雖然很兇險，但他依舊有把握把這個風險轉回來。他今天為了回答一個問題說了很長兩段話，藝人往往不被允許在鏡頭前說太長的話的，因為話長就有被斷章取義做文章的風險，詞組間的另一種組合完全可以被宣傳成另一層意思。而顧時，他有足夠的自信，自己的話不可能出任何漏洞。

ricky之所以氣成這樣，大概也是因為在他心裏顧時還是一個新人，即使資質過人人品過硬，但是缺少圈內油滑的經驗。但顧時畢竟不是一個新人，前世圈裏混五年，什麽樣的記者沒見過，什麽樣的場子沒圓過，今天這個突發情況雖然不能被歸類到任何一種被問過的問題裏，但是顧時還是有能力回答好的。

其實當顧時第一次發言完畢後，已經完全可以放任趙霆瑋派人將那位記者先生打出去了，他之所以會堅持自己回答問題，是因為那一瞬間他的腦海裏忽然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從前的他字典裏只有覆仇二字，而現在還有未來，他和南顥宸的未來。

如果可能，就算是為之後的出櫃做準備吧。相信有了今天的鋪墊，如果之後有一天他和南顥宸真的在或自願或不得已的情況下需要將感情公之於眾時，也不會太艱難。

顧時嘆了口氣，準備給自家炸毛了的經紀人先生順順毛，卻不想手還沒舉起來，身後的慕斯就怪叫了一聲：“顧時！快！快看微博！”

慕斯的聲音太尖，一瞬間顧時真以為出了什麽事，心裏咯噔一聲，ricky卻先他一步咬著牙點開了app，特別關註裏刷出來的第一條就是南顥宸的。

“耶耶，我公司的藝人選擇了我耶！棒棒棒！《霸道總裁碾壓亞洲天王》，想出書（▽｀）”——ricky直接用自己堪比手機閱讀功能一樣平板的聲音把這條聲情並茂的微博讀了出來。

走廊裏安靜一片，上空疑似有卻黑卻黑的烏鴉成群結隊哇哇飛過。

“呃……”顧時艱難地從嗓子眼裏擠出一個字來，而後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盡量讓自己遠離貌似已經快要狂暴了的某經紀人……“其實……南顥宸不就這樣嗎，沒事，沒事……”

ricky咬著牙冷笑一聲，笑容比閻王還要可怕，“我不生氣，還要感到慶幸。以南總的脾氣，還能hold住一顆熱血澎湃的心說一句‘我公司的藝人’，已經很給力了。我就怕他咣當一聲直接捅上來一句——‘我媳婦選了我’，那我就直接辭職吧，經紀人生涯到此打住，明天回老家下鄉務農。”

“……”

顧時忍不住覺得似乎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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